纪罗绮出来那边院子顿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可是心情好之余,又对里面躺着的纪罗绾有些怜惜。明明是那样子温柔端庄的一个人,却硬生生的被婚姻,被家庭逼成那般样子,自己想要救却无从下手,因为身边都是铜墙铁壁,自己打不破丝毫。自己原本以为自己所见到的封建家庭对人的摧残已经到达了顶峰,可是身边的一个个势力都在告诉自己,封建家庭以及旧的制度对人的摧残是永远没有穷尽的。
不管是现在的姜阮涟,因为家庭被迫过来当妾,还是当初的温舒宁,明明是有着大好前途的女学生,却偏偏被家里人硬生生的定了亲,最后落得个投湖自尽的下场。
又或者是自己刚刚见过的纪罗绾,明明那样子端庄贤惠,却被母亲随意的指了一门亲事,面对着心有所属的丈夫和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人考虑过她都感受,人人都说要顺从,要听丈夫的话,要听母亲的话,不要做离经叛道的事情,要当一个好的媳妇。可是没有人告诉她,一个女子该怎样去过好自己的一生是自己的,而不是为别人的。
生孩子会让女子得到什么好处呢?或许真的会有,或许有的女子是认为自己应该生的,可是总要允许有的人是不生孩子的,为什么所有的女子都一定要去生育一个孩子呢?为什么只有生育了孩子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女子呢?那么,女子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生育机器呢?自己想不明白。又为什么人觉得女子一定要结婚,一定要找到一个男子才能凸显自己生命的价值,难道不是一个人活着的本身就是生命的价值吗?封建礼教中有太多令人不齿的东西,自己若是仔细想,有许多反而觉得可笑。
或者是说的再远一些,周云娆与周云婉,自从前两年出嫁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两个人远嫁到那样远的地方,只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兴盛。若是享受了家族的好处,为家族贡献力量,自己自然觉得是应该的,任何得到的一切都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可是代价却不应该是一生的幸福,这代价实在是有些太大。
她一边想着一边拒绝了身边丫头帮忙叫轿子的行为,就这样走着从四房走回了大房。
孙若梅这边是完全不同的气氛。记录者坐在边上,拿着一个本子身旁的明珠正在笑着说今天孙若梅的一举一动。纪柏珣手里拿着一本诗经,就靠在孙若梅的肚子边上,对着肚子里的孩子小声的念叨。孙若梅一边看着丈夫的样子,笑一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瞧见丈夫还有继续往下念的意思,又由不得的推推丈夫的头。
“好了好了,明天这些干什么?他还在我肚子里,他哪里听得懂?等他生出来了,你再给他念也来得及不是?”
纪柏珣摇了摇头,对这话似乎是不认可,瞧着站在一边的纪悟筍,问道:“你娘亲说的对不对?当初你在你娘亲肚子里的时候,爹爹给你念的东西,你有没有听到一些?当然是听到了的吧,不然怎么会如今的学业学的这样的好呢?”
纪悟筍摇了摇头,笑嘻嘻的去一旁看宝珠做活,回答道:“爹,不要拿我开玩笑去逗娘亲,我当时还小,我哪里记得呢?”
一屋子的人听到这话都笑了出来,孙若梅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也跟着笑,记录官的手在一旁不停的写记,录着开怀大笑,情绪高兴。
纪罗绮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便听到了屋内的一阵欢声笑语,回想到四房那边的一派情况,不由得心中一阵感慨。
是不是人如果真的不觉醒,愿意自我蒙蔽的话,反而会高兴呢?就像孙若梅这样。虽然我没甘心被驯化,觉得女子的一生就应该是相夫教子,听着父母的意思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就应该是安心的做一个贤内助,为丈夫带下孩子。因为自己大嫂这样想所以大嫂从来不觉得是什么凄惨的事情反而觉得自己的命运实在是好,所以大嫂高兴,大嫂满意,大嫂不理解每一个为此挣扎和痛苦的人。
而纪罗绾呢?因为见到过有人逃出婚姻,因为见到过婚姻的不幸,所以认为婚姻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想逃离,可是觉得无法逃离,最后只能被圈在一个笼中,迎接的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难道人的醒悟反而会带来痛苦吗?难道人不清醒反而会高兴吗?纪罗绮突然陷入了迷茫。那么自己将一些人带到正确的道路上,让她们知道正确的知识,让他们有反抗的精神,究竟是拯救还是残害呢?
如今的两相对比,似乎在告诉自己,自己曾经坚持的似乎是错误的人,如果真的傻一些,好像真的会活得幸福快乐。如果人能够安心的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面圈着,从不想着有外面的世界,也从不想着要走出去,那么,这一亩三分地就会是快乐的来源,而非痛苦,那么人就会一直快乐,而没有什么痛苦。就像孙若梅。
如果人知道了新的东西,却没有办法走出去,外面的念想牵扯着心灵,而里面的现实又不停的捶打着灵魂,最后只能是心灵受伤,而灵魂破碎,留下的是肉体和灵魂上无穷无尽的痛苦,久而久之,人面临的也只剩下死路一条。那么觉醒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究竟是带给希望还是毁坏希望呢?自己想不明白了。
她整理了思绪,原本想着掉头先离开,却不曾想里面已经有人看到她,笑着招呼。
“妹妹怎么来了?”孙若梅笑着抬起头来,指了指身旁的一个凳子,“来了就快坐着吧,都是一家人,你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纪罗绮答应了一声,顺着嫂嫂的意思走进去,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